顾明城苏娅小说第32章    

　　“患者受了很大惊吓，多处软组织挫伤，腹部遭受重击，脾脏破裂出血……”
　　凌越之从急救室里出来，滔滔不绝地跟顾明城汇报。
　　顾明城听着，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明城……明城……？”凌越之顿住，伸出五指在顾明城面前晃了晃。
　　“……”
　　顾明城陡然回过神来，脸色极其苍白而衬得他立体眉骨下的眼珠越发漆黑，眸光沉沉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凌越之微微一怔。
　　“你刚说什么？”
　　“我说，患者遭受惊吓，软组织挫伤，腹部重击，脾脏破裂出血……”
　　凌越之忍住白眼，重复了一遍。
　　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顾明城垂着头，令人一时看不清他眼中表情。
　　凌越之疑惑且夹杂着鄙视，唠唠叨叨数落道：
　　“这是上次中毒的那个女孩吧，还真是多灾多舛，你怎么把人家又折腾成这样？”
　　说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们霸道总裁是怎么回事，都把现实当小说呢？！
　　“……不是我。”顾明城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微微仰头靠在墙壁上，眼睛微闭。
　　他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人抢救过来了，在观察室。”
　　凌越之搞不明白情况，甩下最后一句话，便转身走人了，他手头事还很多。
　　走廊的窗户透进几缕刺眼的午后阳光，星星点点的光斑透过顾明城紧闭的眼皮，在视网膜上跳跃着，眼底一片刺痛几乎要流出泪来。
　　“小城……小城……”
　　数不清的光斑仿佛雪亮刀片旋转着扎进脑髓，血肉模糊成一片又逐渐消散，显露出一张端庄柔美的女性面孔。
　　女人秀丽的眼里浸满泪水，面容十分忧愁柔弱，嘴唇干裂。
　　她养尊处优的手指本该是削葱根的模样，此刻却指尖泛白，尖锐指甲深深陷进身前小男孩的手臂里。
　　男孩看起来只有几岁大，穿着蓝色背带裤，白嫩的脸蛋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圆滚滚的眼睛漆黑。
　　他被掐得哭喊起来：“……妈妈……你怎么了，我好疼……”
　　顾明城已经成年的灵魂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小男孩的身体里。
　　他睁大天真的双眼，无措地看着面前状若疯癫的女人。
　　年龄尚幼的他真的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经常会这样。
　　“不许哭！”女人一个巴掌甩在小男孩脸上，怒道：“你可是顾嘉赫的长子，一定要比顾明朗强！哈哈……！”
　　“一定要比那个杂种强……！”
　　女人痴痴说着，又猛地尖笑出声，一下子将茫然的小男孩拥进怀里，冰凉的眼泪流到男孩颈窝里。
　　画面一转。
　　装饰华丽的房屋中窗帘紧闭，光线昏沉，沉闷的空气中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幼小的男孩瘫坐在地上，紧缩的乌黑瞳孔倒映着一片鲜红。
　　床上的女人昏迷着，面色惨白，身下缓缓渗出的鲜血几乎将浅色床单浸透了。
　　男孩短短的生命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他无助的咬着手指，被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妈妈……妈……”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妈妈……救命……”
　　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尖锐的童声穿透tຊ仿佛凝结了的空气，他被自己吓得抖了一下。
　　小男孩逃也似的、连滚带爬离开床边，双手徒劳地拍着紧锁的房门高声呼救。
　　“爸爸……我错了！救救妈妈！”
　　“王姐……顾明朗！”
　　嗓子都叫哑了也并没有人搭理，男孩僵硬地坐回地上，空气中只余他颤栗的呼吸声。
　　好多……好多血，可他无能为力，该怎么办？
　　怎么办？
　　……
　　“这位先生，你还好吗？”
　　有过往的护士好心发问，长椅上这个穿着考究、外貌英俊的男人拧着眉，表情看起来有几分痛苦。
　　仿佛从深不可测的梦魇中惊醒，顾明城猛地睁开眼，隐约可见茫然神色。
　　可不过短短几瞬，便恢复成平时那个冷漠、优雅又斯文的顾总。
　　他微微一笑，示意护士自己没事。
　　揉了揉眼睛，视网膜上花花绿绿的光斑似乎还没消散。
　　似乎是被太阳照射太久，顾明城眼睛微微透着红。
　　良久，他平静起身，不缓不慢地朝病房走去。
　　医生说手术挺成功，苏娅暂时没有大碍，除了夜里可能会发烧。
　　果不其然，夜幕初降，她便发起了高烧。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顾明城让护工不用上夜班，于是他留在病房里看顾苏娅。
　　高烧来势十分迅猛，苏娅嘴唇被烧得起皮。
　　脸色如同石膏一般僵白，细碎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颊、脖颈。
　　顾明城将毛巾打湿敷在她额头，又拿了冰袋敷在上面。
　　病房关了灯，只剩窗外远处万家灯火的余光，倒挂的点滴顺着透明导管缓慢流淌。
　　伸手帮苏娅理了理凌乱的鬓发，顾明城听到她口中隐约喃喃着什么。
　　他生出一些好奇心，俯身凑近去听，苏娅声音很微弱：“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无声地叹出一口气，顾明城伸手想握住苏娅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苏娅无知无觉，口中又吐出一句话：“明朗……我对不起你……”
　　顾明城手僵在了半空。
　　明明暗暗的光线里，看不分明他面上表情，只余深刻的侧脸轮廓冷硬如铁。
　　一时间万籁俱静。
　　不知过了多久，顾明城凝视着苏娅在睡梦中不安的脸。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地说了些什么。
　　翌日。
　　第一缕阳光刚洒进病房，清晨的静谧便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
　　“姓顾的你出来！”
　　顾明城猝然惊醒，他眉宇微皱，第一反应先看了眼病床上的苏娅，还好没被吵醒。
　　随后，他起身走出病房，随手关上门，抬眼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何烨。
　　顾明城的眼睛充斥着不耐，冷声道：“喊什么？”
　　可能是大早晨就被吵醒，他面色实在太冷，何烨本来极盛的怒气无端消散了几分。
　　他声音虚了些许：“你是明朗的哥哥没错吧？”
　　顾明城甚至懒得回答，只送给何烨一个看弱智的眼神。
　　沉默有时候便是最好的武器，何烨被堵得梗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按打好的腹稿接着追问：“你跟苏娅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