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免费第30章    

　　六月份，洪橙的左手拆了石膏，回学校上课。葛凯风还是躲着她。杜璇整天跟张瑜一起，也不理她了。有一次她还听见她俩一起笑她死肥婆。班里的其他人也都和她疏远了。不过，后来她也想通了，一个人，乐得自在。
　　那一阵子，她经常放学以后，独自绕去五中附近的小公园玩。小时候，只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都喜欢去那里坐坐。她做的那套微缩模型就是以公园为原型搭的。
　　有天周六下午三点就放学了，她又孤孤单单地坐在长椅上，呆望着不远处几个小孩在玩滑梯。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滑梯附近，高晟和张艺淼围住一个小男孩，像是在争抢什么东西。
　　小男孩看上去七八岁的年纪，流着鼻血，嘴角也破了，可还是死死抓住手里的一个黑色小包，就是不肯松手。
　　“你给不给？”张艺淼硬掰他的胳膊。
　　小男孩咬着牙，一声不吭，流出的鼻血把他身上的校服都染上了点点的血迹。
　　眼看小男孩手里的黑包就要被他们抢去，洪橙看着不忍心，朝那边大喊了一声：“喂，你俩干啥呢，有本事去世界杯踢球，欺负小孩算什么！”
　　高晟和张艺淼被她这么一嗓子吓了一跳。
　　“洪橙，管得着么，他是你妈给你生的弟弟啊。”高晟冲她做了个鬼脸，还是满不在乎地继续要夺小男孩的包。
　　洪橙站起身，正想走过去，左肩上感到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白烁。他穿了一件非常轻薄的米色 T 恤，配一条白色大短裤，依然让人无法不侧目的脸和线条完美的脖颈。
　　“你的手还没完全好吧，我去。”他低头冲洪橙笑笑，眼神妩媚柔软。
　　他吹着口哨走过去，对高晟和张艺淼小声说了些什么。他俩松开小男孩，转身走了。
　　白烁半蹲下身子，满脸微笑地和小男孩说话。没说几句，男孩就把刚才还死命护着的那个黑包交给了他。
　　洪橙也走过去。没想到小男孩见她走过来，马上转过身，急冲冲地跑了。
　　“他谁啊，怎么看见我就跑？”洪橙挠着头问。
　　白烁看着小男孩的背影：“那谁搞得清。不过我知道他叫黄臻，在二小上学。”
　　“是嘛，我家原来也住二小那边。刚才你和高晟他俩说了什么？”
　　白烁略带得意地看了洪橙一眼：“没什么，他俩爸妈都在我爸公司上班，不敢不听我的。”
　　洪橙撇撇嘴，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包：“包里是什么，黄臻怎么就给你了？”
　　白烁打开包，摸出一个富士拍立得照相机：“其实吧，我今天就是来找他的。我听说他家里人从国外带回来这个照相机，整天到处乱拍，还和人家说，他拍到杀人犯了。就是你妈出事那天晚上。”
　　“什么？！”洪橙几乎喊起来。
　　“别叫！唉，真不该告诉你。”白烁叹了口气，“本来我想自己来找他问问的，看看他是不是真拍到害你妈的那个人了。结果他说拍得不清楚。我要真想知道，明天中午还来这儿，他把照片带来。刚刚我怕他不来，让他把相机押我这儿，明天再还给他。”
　　“哦。”洪橙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可是高晟和张艺淼干嘛抢他的相机？”
　　“唉，他俩不就那样嘛，整天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混，不学好。”白烁的面色陡地一变，“要是你妈出事儿跟他俩有关，我非帮你收拾他们不可。”
　　“白烁，你是特地为我妈的事……来找他的？”
　　“当然啦。最近你一放学老往这儿跑，我怕你想不开，就跟过来看看。”白烁的目光落在洪橙身上，表情瞬间温柔下来，“难熬吧？我有个表姐，以前谈恋爱被人甩了，也是猛吃东西，一下子变得特胖，才二十岁就得了糖尿病。你啊，还是得注意点。”
　　他的语气诚恳，在孤单了这么长时间的洪橙听来，如同久旱逢甘露。她想起那次模型风波以后，自己一直都没给过他好脸色，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别感动。你们女生真麻烦。你们家出了这么大事，我正好听人提了一嘴，能帮就帮了。不过你先别到处说，我怕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最好连你爸也别说。等我们拿到照片，交给杜璇他爸，让他早点抓到害你妈的人。”
　　“谢谢你！白烁，以前……”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和葛凯风铁嘛，肯定信他了。不过你还不知道这家伙写过一本日记吧。前几天有人抢了他的那个本子，里面全是骂他爸妈的话，还骂了你和洪老师。这小子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当心点你的好同桌吧。”白烁说完，转身吹着口哨走了。
　　口哨声渐渐远去。一片白白轻轻的蒲公英绒球飘过洪橙的眼前，她伸手慢慢接着，握在手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股心惊肉跳的不安感爬上心头。
　　第二天周日。洪橙中午出门前，葛凯风突然来找她。
　　“白烁这两天是不是找过你？”葛凯风斜睨着她，一脸恼火。
　　“怎么了？”
　　“洪橙，我发现你不但人长得像头猪，脑子也是猪脑子！”
　　“葛凯风，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人家现在到处在吹，说你喜欢他，还想和他约会。你也不照照镜子，胖得连眼睛都快挤没了，还惦记着拔校草。”
　　“葛凯风！你少在我跟前装什么好人。你是不是有个日记本？”
　　葛凯风微微一愣：“什……么日记本？”
　　“你在上面写了一堆有的没的，不但骂了你爸妈，还骂了我和我爸。你承不承认？要不是你爸，我妈根本就不会出事！我爸和你爸那么好，他却害死了我妈。你和你爸一样坏！你嫉妒白烁，看不得他来找我。”
　　葛凯风一脸快被气噎住的表情：“洪橙，咱俩从小到大，从托儿所小班就在一个班了。有十几年了吧。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别的我也不想说了。我就问你，杜璇是不是好久都没来找过你了？”
　　洪橙一愣：“那怎么了？你不会想说她和白烁要害我吧？”
　　“害不害的我不知道，反正她才是白烁的正经马子，全班就你不知道！他俩现在整天泡在一块儿，还在背后笑你。动动脑子吧！”葛凯风说完，转身就走。
　　“你给我滚回来！”洪橙对着他的背影喊。
　　葛凯风却头也不回地滚远了。
　　谁稀罕拔什么校草，你个王八蛋。我是要搞清楚我妈的事。洪橙望着头顶正午的阳光，在心里说。
　　但她中午还是没去公园。
　　可是下午三点，洪齐州刚出门买菜，白烁就来到她家，问她怎么中午没去小公园。洪橙随嘴扯了个谎，说午饭吃太油了，有点拉肚子。
　　“你不想要照片了？害我等了快两小时，结果一个人也没来，合着就我一个人干着急了？”白烁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真拉肚子了。黄臻怎么没来呢，他不想要相机了？”
　　“不知道。不过我后来从公园南门那边出来，听看门大爷说他被两个人拉着上了一辆面包车。他认得那辆车还是江边水泥厂的车子。要不，我们去水泥厂找他吧！”
　　“水泥厂太远了吧。我爸一会儿回来，找不到我会急死的。再说也太危险了。要不，咱们先报警吧。”洪橙有点犹豫地说，“或者给杜璇打个电话，就说咱们找到害死我妈的抢劫犯了。”
　　“可是万一黄臻是骗我的，根本就没拍到人呢？我在育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洪橙看看他：“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反正就是我多管闲事，结果被人倒打一耙。你不来也好，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我先一个人去。你等我看看情况再来。”
　　他站起身就走。洪橙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在他即将走出大门的一瞬间，还是喊住了他。
　　洪橙跟着白烁上了一辆出租车。半小时后，他们来到江边的老水泥厂。这是家中型国营水泥厂，从南山建市就成立了。三年前经营不擅，陷入债务危机，已经停产了。只留下一两个工人看仓库。
　　洪橙跟着白烁绕到后门，越过一面土墙，翻进厂区里。可是越往前走，她越觉得不对劲。白烁对这里好像很轻车熟路的样子。每次她想开口问他，就被他一个噤声的手势给制止住了。
　　他们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仓库门口。隔着门，洪橙隐约听见里面传出像是有人求救的声音。吓得她全身发软，紧抓住白烁的胳膊。
　　“怕什么，有我呢。”白烁回头朝她一笑，推了推仓库的灰色大铁门。
　　门一推就开了。
　　洪橙跟着他走进去。刚才听到的求救声从里面码放的一袋袋水泥和桶装生料粉中间传出来，更加清晰了，吓得她头皮发麻。她很想转身跑掉，可是看着前面的白烁一往无前的样子，又不忍心丢下他。
　　他们猫着腰在垒得老高的建筑材料间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人。最后还是洪橙循着声音，在东侧墙角的一袋水泥后面，发现一个录音机。里面的磁带正在转动。求救声就是从录音机里发出的。
　　怎么回事？洪橙的心里咯噔一声。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听见身后的仓库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从门后边走过来三个人——张艺淼、高晟，还有那个小男孩黄臻。洪橙一眼看见黄臻的手上抓着白烁给她看的那个拍立得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