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崔舒若还算好的,她没有正式册封郡主,不用穿上全套钿钗礼衣。像赵平娘,一身大袖对襟罗衫,头上云鬓被梳得极高,让人心疼她的头皮,而除了满头的珠翠,还有足足八根金钿钗,窦夫人则更隆重。不过,当崔舒若见了赵平娘以后,才算知道为什么窦夫人不担心赵平娘了。赵平娘不愧是从小在膏粱鼎盛地长大的贵女,别看她平日里舞刀弄剑,动不动打马上街,没有什么郡主的端庄稳重,可她顶着这身礼服和沉重首饰,依旧走的稳稳当当,
2024-03-01 17:59weizhi
崔舒若还算好的,她没有正式册封郡主,不用穿上全套钿钗礼衣。像赵平娘,一身大袖对襟罗衫,头上云鬓被梳得极高,让人心疼她的头皮,而除了满头的珠翠,还有足足八根金钿钗,窦夫人则更隆重。不过,当崔舒若见了赵平娘以后,才算知道为什么窦夫人不担心赵平娘了。赵平娘不愧是从小在膏粱鼎盛地长大的贵女,别看她平日里舞刀弄剑,动不动打马上街,没有什么郡主的端庄稳重,可她顶着这身礼服和沉重首饰,依旧走的稳稳当当,
“既赴子抉你的约, 自该乘兴而来,我至酉时方才起意。”一帘之隔,崔舒若甚至能听到对方说这话大笑时的胸腔震动, 这男子声音清越爽朗, 她下意识生了些好感。
而二楼上的人似乎扔了什么下来, 被男人一把抓住, 上头的人继续为难他,“好你个崔玉郎, 咱们约好的明明是末时, 任你诡辩都叫我们几个好等, 不喝完这一壶酒可休想上来。”
崔舒若算是听清了缘由,还觉得挺有趣的,自己轿边的男子迟到了至少一个时辰,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男子也不以为意,“饮酒本是快事, 何须罚!”
说着, 崔舒若听见水流入喉,又砸向衣料胸腔的声音。
应该是这人拿起一壶酒直接就喝完了。
周围人都叫好声一片, 夸赞道, “不愧是名满建康的崔玉郎, 玉人之姿,性情疏朗,当真皎皎如明月啊!”
崔舒若原本没什么兴趣, 但听见路人说的神乎其神,她也生出了好奇心。
崔舒若掀开帘子, 正巧此时街边开阔,拦路的货物被脚夫赶着搬走, 见他们宽阔的马车得以通过,所以又缓缓走了起来。
等她掀开帘时,瞧见的只是对方正朝酒肆大步而去的背影,宽广温暖,似乎能隔绝一切风雨,极有安全感。
崔舒若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她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有好感,还产生温暖可依靠的念头。
不对劲,很不对劲。
见崔舒若一直盯着崔玉郎的背影看,鹦哥还以为崔舒若是和其他女子一样,被崔玉郎的风姿折服。
她连忙为自家没来过建康的二娘子解释,“那是五姓七望里博陵崔氏嫡支长房的原配嫡长子崔成德。他容貌俊美,玉树临风,芝兰如玉,故又被唤做玉郎。而且他天资聪颖,文采出众,七岁便能吟诗作赋,少时拜大儒为师,及冠之年就已游历三年,长辈们喜爱他,陛下也为他的才华折服,说他是崔氏门阀的麒麟子。
待到将来,他必是崔家家主。”
崔舒若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你说,崔玉郎的阿耶如今的夫人是续弦?”
鹦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了有关崔玉郎的那么多事情,可崔舒若却注意到了其他地方去。
摸不着头脑归摸不着头脑,鹦哥还是乖乖答道:“是啊,续弦的那位夫人也是世家女,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柳家呢!圣上宠幸柳家,不但给兵权,还给广陵王纳柳家的女儿为正妃。广陵王可是皇后所出,和太子一母同胞,而且为人宽厚仁慈,亲贤臣,听谏言,衣食简朴,在朝里可是人人称颂!”
崔舒若又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是一母同胞,但也并不是就非要成为太子拥趸,广陵王也是圣上的亲儿子,他也能承继大统。
若真的一心想要拥趸太子,怎么可能传出如此贤名,这些可都是明君才需要的。
崔舒若人才进建康,就踏进了阴谋的中心,但再波诡云谲她也不怕。
她又问道,“你可知崔家家主的原配夫人除了崔玉郎,还有其他子息吗?”
这下可把鹦哥问倒了,她迟疑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大清楚,应是没有吧,也不曾听过其他的消息。”
一旁不曾插嘴,默默帮崔舒若绣荷包的行雪突然开口,“还有一位女儿,说是体弱多病,被送回本家了。”
崔舒若转头看她,自己险些忘了,窦夫人可是说过行雪尚算清楚世家关系的,能得窦夫人这么说,恐怕行雪不止是清楚而已,连些隐秘的陈年旧事应该都有所涉猎。
意识到崔舒若对原配夫人的所有事都感兴趣,行雪没有藏着掖着,而且索性都说了,“博陵崔氏的家主原娶的是前朝永嘉公主,是前朝武帝年纪最小的女儿,颇受宠爱,后来……
圣上登基,遵循二王三恪的礼法,将前朝幼帝封为王,待皇族及旧贵们也以抚恤恩赏为主。永嘉公主虽年幼也被一再恩赏,甚至抚养在皇后膝下。和崔家家主的婚事,还是帝后亲赐。
可惜后来永嘉公主的胞兄竟然行悖逆之事,在南边造反,不少前朝皇族都因此事受牵连被杀。
同一年永嘉公主生女时难产血崩,撒手人寰,她的女儿自幼体弱,堪堪长到一岁多被送回本家,养在她的族叔父家。
再后来的事,就不大清楚了。”
崔舒若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世。
虽然不知道为何后来会跟着继母,又被丢弃,但很显然,那一切都不是巧合,包括永嘉公主的死。
以崔家这样的门庭,永嘉公主若是不曾参与造反,即便是皇帝也杀不了她。
崔氏自然也不可能主动休妻,否则他人会说崔氏全无风骨,只知攀附媚上。偏偏皇帝杀红了眼,崔家也不愿意庇护永嘉公主,就怕因此被皇帝疑心。那么既不失体面,又能对新皇表露诚意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永嘉公主自然过世。
很好,崔舒若笑意深了些,自己的身体和这个王朝非但没有真正的血缘,相反,似乎还有仇。等到他日,她一同参与颠覆这座王朝时,也成了师出有名,理所应当。
看,他们可是颠覆了我外家的江山,又害死了我的阿娘。我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
至于要不要和原主的家人相认,怎么相认,都值得崔舒若细细考量。原主自幼长在本家,恐怕建康里没几个人能认出她。认得出她的人,只怕大多数见了她都要被吓死了吧。
想到此处,崔舒若忍不住掩了掩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也该让那些人犹如惊弓之鸟,尝尝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滋味。
系统瞧见崔舒若这个表情,忍不住摇头,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每次只要宿主这样笑,它不是被套路,就是稀里糊涂被骗走功德值。
婢女们不知道崔舒若陡然的笑是为了什么,几人面面相觑起来,低头不敢说话。
崔舒若很快恢复正常,她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咬了起来。明明她的动作很轻,可不知为何她每咬一口,都让人心里一颤,好似那不是在咬点心,而是在一口一口咬掉对手。
风吹徐徐,齐国公府的车马还在长街慢慢行走,过路的行人偶尔悄悄议论。
齐国公带着赵巍衡策马行走,权贵的气度浑若天成,压根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们是少有的在建康还骑马的权贵了,如今的建康,贵族们早就流行牛车。也有行人驻足,将齐国公他们和其他人放在一块比较。
“前头骑马的是哪家儿郎,好生俊朗。”
“若论风姿气度,也有如此矫健英姿、威风赫赫的,怕是只有定北王府的那位世子了。”
旁边有人不服气的纠正,“哼,论容貌,明明世子更胜一筹。何况圣上早已加封世子,如今可是怀化大将军了。”
“哦?果真是天纵英才,若非他们父子,只怕社稷危矣。我大晋将军英勇,迟早有一日能打回洛阳,夺回汉人江山。”
“唉,洛阳,洛阳啊!”原本还谈兴正重的行人,提及洛阳,各个叹息不绝。
崔舒若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听见魏成淮的消息,他如今应当过得很好吧,圣上宠幸优渥,还曾起过为他定亲长宁郡主的心思。
她实打实欠他一个救命之恩,刚穿来时,若非他及时救下她,使用乌鸦嘴后筋疲力尽随时能昏厥的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也很难说。
崔舒若莫名生了些感怀惆怅。
可她从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惆怅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她闭眼假寐,静心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环境渐渐清静,而马蹄声也停了。还不等行雪轻唤崔舒若,她自己睁开了眼睛。
崔舒若和赵平娘等一干女眷并不需要下轿,从外院到内院还有点路,但不妨碍崔舒若掀开帘子一角瞧瞧外头的景象。
和并州的齐国公府大不相同,在并州的府上是四通八达方方正正,十分开阔的。建康的府邸应该是皇后赏下,不能说小,但定然没有并州来得宽阔舒服。好在小桥流水,连棵盆栽都修剪得精妙,有很多亭廊,弯弯绕绕,客人要是来了,恐怕能在里头迷路。
崔舒若没有古人那么好的鉴赏水平,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叫她来形容,乌瓦白墙,既有苏州园林的秀致,又有深宅大院的幽然。
好不容易到了女眷休息的内院,崔舒若被扶下了轿子,一下来就叫她见到旁边放着的嶙峋怪石,还挺有意思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她一下轿子,就被赵平娘拥住,两姐妹亲亲热热。
但赵平娘大了崔舒若好几岁,个子又高,每次站在赵平娘身边,崔舒若就变得特别娇小,非得抬头望她。
“这地方不够开阔,杂七杂八的摆设又多,练武怕是施展不开。”赵平娘也是一路瞧着进来的,和崔舒若不同,赵平娘跟在齐国公身边,学了不少排兵布阵,所以每到一个新地方,下意识就会记住地势。
遥遥听见赵平娘的抱怨,正吩咐下人的窦夫人突然回头,训她道:“到了建康,可不许没规矩,叫人看我们齐国公府的笑话。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妹妹思量,记住了没有?”
虽然挨了阿娘的骂,但赵平娘没觉得委屈,她还十分义气听话的点头。然后下一刻道:“那我明日可以带舒若去季叔父府上找猛女吗?”
“不行。”窦夫人冷漠无情的一口拒绝。
赵平娘这下可不愿意妥协了,“为什么!”
窦夫人放下手里的对账,忽而一笑,“明日要进宫拜访皇后殿下。”
很好,窦夫人一语中的,成功让赵平娘泄气,支支吾吾的回了声,“哦。”
窦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前脚刚说的,你瞧瞧你后脚又是这副样子,稳重、娴静,不要再人前失礼,你记住了吗?”
得知自己暂时不能去找心心念念的季猛女后,赵平娘仿佛做什么都没了精神,垂着脸应了,“嗯,记住了。”
窦夫人不再管她,失礼也就失礼了,横竖以赵平娘的性子,在外头没人敢欺负她。
倒是崔舒若,明日就要进宫,她还是得多叮嘱几句。
崔舒若也扯了扯赵平娘的手,“阿姐,你来过建康吗?”
赵平娘摇头,“不曾。”
但很快她就精神奕奕,“可猛女信中说她在建康待了一段时日,已摸清了能得乐趣的去处,待到我们过几日去寻猛女,得叫她带我们逛遍建康。坐了一路的船,骨头都要酥软了,到时我带你打马游街,好好松快!”
崔舒若重重点头,眉眼弯弯,但很快低落下来,看的赵平娘顿时着急,“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是的。”崔舒若摇头,犹犹豫豫的说:“可是,我的骑术不大好,我怕策马跑会撞到人。”
“我以为是为了什么呢。”赵平娘不在意的摆手,“你且放宽心,到时有我呢,不会让你撞上人的。”
被崔舒若一打岔,赵平娘完全从失落里出来,甚至拉着崔舒若开始商讨要带什么礼物给季猛女。
窦夫人将一切收进眼里,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而她身边的孙宛娘也站得端庄,一点也没有不安,温柔娴静。窦夫人注意到了,心中很是满意,当初选了孙宛娘,虽然有向圣上示弱的缘故,但她德言容功都很出色,竟是意外选了位佳妇。
一路颠簸,好不容易能休息,所有人都好好梳洗了一番。
这种时候,崔舒若身边带的二十几个婢女就显出用处了,壮实的婆子们把箱子搬进来,婢女们一个个洒扫院子,换摆设装饰。
像是帘子啊,崔舒若不喜欢太艳的,那就选湖色的游鱼穿莲八吉祥纹的绸帘,床塌上的帷幔也要换成清雅的素纱。
总之方方面面都要换,只有尽力叫主人满意的,没有让主人迁就委屈的道理。
等到崔舒若踏进自己的屋子时,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并州。这时香也燃上了,鹅梨帐中香清淡不熏,叫人放松心神。
沐浴完的崔舒若坐在铜镜前,任由行雪和雁容用布帛轻轻擦拭自己的头发,说是擦拭还不大准确,应该是用布帛吸头发上的水分,等布帛湿了,再换另一块,周而复始。
折腾的头发半干后,再用巴掌大的铜炉熏头发,等头发差不多干了的时候,就成了发有余香,走动时不仅乌发如云,更是香气袅袅袭人。
光是这一步,就要耗费半个时辰。
还不提涂抹的各种东西。
崔舒若感受了一番,她觉得自己就算是颗榴莲也能被腌入味,遍身香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窦夫人来了。
崔舒若披了件外衣,就莲步轻移到门前。窦夫人一望见她,霎时柔软了眉眼,有了笑意。
“怎么出来了,外头更深露重,好生在屋里头待着。你刚沐浴完吧?贸然吹了风,着凉了可怎么好?”窦夫人在崔舒若面前从来没有当家主母的架子,有时反而絮絮叨叨的不自知。
崔舒若挽住窦夫人的手,等到屋里落座后,更是依偎在她肩上,“女儿晓得了。”
窦夫人用手轻轻一勾她的鼻子,“要记得才好,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保养好身子多要紧,不然等上了年纪,可有的受。”
“嗯嗯。”崔舒若娇娇点头,小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她这具身体毕竟才不到十四岁,扮娇气简直是浑然天成,看得人心软。
窦夫人也说起正题,“你什么都好,就是礼数上欠缺了些。但也无妨,皇后殿下并非在乎俗礼的人,明面上不出大差错就成。
况她喜欢明辨是非的小娘子,不管是娴静也好,英勇也罢,只要能占了前面那四个字,她便能有好感,待人格外宽容。”
崔舒若听着,却觉得颇为笼统。
什么人能通过日常相处看出‘明辨是非’四个字,不过,听窦夫人的形容,这位皇后应该不是寻常恪守规矩的人。
果不其然,窦夫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崔舒若的猜测。
“娘娘年轻时常为圣上出谋划策,圣上登基后出征,也是娘娘坐镇都城,令圣上无后顾之忧。可惜近几年娘娘身体每况愈下,圣人也……宠幸起其他妃子。”
崔舒若若有所悟的点头。
跟着崔舒若一起听故事的系统也放下瓜勺,郑重总结。
【坐稳江山后嫌弃糟糠妻老迈的负心汉皇帝!】
窦夫人兴许是从崔舒若的目光中看出了系统总结的内容,她叹了口气,勉强为皇帝解释了一句,“圣人和娘娘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摇了摇头,不欲细说,只是道:“等你明日见了就晓得了。”
然后窦夫人开始教导崔舒若明日进宫该怎么做,什么时候说话,行什么礼,有什么要注意的。
崔舒若听的很认真。
等到第二日,崔舒若一早被喊起来梳妆打扮,天色还昏沉着呢。
然而最后还真是硬生生装扮到了天光大亮,盖因这回可是要进宫面见皇后的,倘若有失仪,并非一顿斥责可以了事。
崔舒若还算好的,她没有正式册封郡主,不用穿上全套钿钗礼衣。像赵平娘,一身大袖对襟罗衫,头上云鬓被梳得极高,让人心疼她的头皮,而除了满头的珠翠,还有足足八根金钿钗,窦夫人则更隆重。
不过,当崔舒若见了赵平娘以后,才算知道为什么窦夫人不担心赵平娘了。赵平娘不愧是从小在膏粱鼎盛地长大的贵女,别看她平日里舞刀弄剑,动不动打马上街,没有什么郡主的端庄稳重,可她顶着这身礼服和沉重首饰,依旧走的稳稳当当,从容自然,甚至有一股说不出的矜贵气质。
别说是平民百姓,就算是庶族做官的男子到了她面前,都要被气势压倒,伏低做小。
这才是大晋郡主的风华。
孙宛娘应也是好好打扮过的,但不及赵平娘的明艳贵气,她没有穿礼服,即便想富贵锦簇如何也越不过赵平娘。故而,她索性朝素净清雅打扮,衣裳的颜色都是偏浅的,也就使她看着愈发柔顺恭谨。
等到人都齐了,她们坐上马车,朝宫里去。
虽说是迁都建康,但再如何也不至于让有实权的皇帝过得委屈了,加上建康本就有座行宫,从帝后到此以来,就不断修建壮大,如此一来,照旧巍峨。
崔舒若她们没能一直安稳的坐马车,等进了宫,按规矩她们该步行去拜见皇后,可齐国公是皇后的外甥,那么她们也算是皇后的自己人。
皇后对窦夫人也就比寻常命妇要体恤不少,特意命人派了轿辇,否则还不知道要走到何时。
皇后住在未央宫,她们直到未央宫前才下轿,然后被一位有品级的女官领了进去。崔舒若也是在昨日才清楚,原来这个朝代内廷有许多女官,并不一定是宫女晋升的,也有不少是听闻宫外女子贤明,特意征召入宫。
她们可以选择终生不嫁,也可以在服侍后妃,教导后妃德行后几年,被皇帝厚赏出宫嫁人。
女官中甚至不乏世家女。
崔舒若观察到那位领她们进殿的女官品级应是不低,一路往来的宫女和低品级的女官都要向她行礼。
后来崔舒若才知,她竟是皇后身边帮着训导后妃的正三品女官郑司言,是望族荥阳郑氏的女儿,才德出众被礼请进宫,如今已三十多,恐怕是准备终身不嫁。
崔舒若进了未央宫后,谨记窦夫人的教诲,次她一步,低眉敛目,绝不抬头,也不开口说话。
在走了不短的路后,终于到了地方。
郑司言停了下来,向皇后回禀。崔舒若正是这个时候才听清皇后的声音,她咳了一声,似乎不大舒服,声音虚弱,但没有喋喏小声,反而尽力出声,叫人听的一清二楚。
看来皇后是个生性好强的人。
仅凭她的一句话,崔舒若就推测出了对方的性子。
而窦夫人领头对着皇后行跪拜大礼,嘴里还说着参见时的吉祥话,崔舒若也跟着一一照做。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否标准,头低的是不是刚好,起身有没有快了些,但总归没出大差错就是了。
皇后又咳嗽了一声,让她们起来,命人赐下坐席。直到这时,崔舒若才算是松了口气,能稍微抬起眼睛,但还是不能肆意打量四周。
崔舒若双眼不动弹所能瞧见的不过是一尊香炉,一根柱子,哦,貌似还有侍立在柱子旁的宫女。但宫女站的无声无息,总感觉她连眼睛都没怎么眨,倒叫人分不清她和殿内任何一件做摆设的死物有何差别。
她尽量挺直脊背,露出修长的脖颈,用被教导过的姿势,不让自己失礼。
皇后已经开始在上首问起了窦夫人齐国公的近况,还有府中的几位郎君。没说上几句,皇后又开始咳嗽。
“唉,你们平安就好。胡人部族狼子野心,竟联合起来攻打洛阳,我北地大好河山泰半落入蛮夷之手。咳咳咳。”皇后说的激动,竟猛地咳嗽起来,窦夫人不敢接话,偌大的殿内只能听见她剧烈咳嗽的回声,甚至是胸腔起伏时的呻|吟。
一旁侍立的宫女端着托盘跪下,伺候皇后喝水。
皇后饮了几口水,稍微平息,又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她继续道:“我听闻你们回并州的路上也遇刺,先头是位女娘有急智救下你,后来还为并州祈来雨救了百姓?”
窦夫人答道:“回皇后殿下,正是。”
“她人呢?”皇后问道。
崔舒若低头敛眉,慢慢从坐垫上起来,小心朝前走,直至站在殿中,对皇后弯腰拱手行礼。
“回皇后殿下,正是臣女。”崔舒若鼓足一口气,尽量口齿清晰大声回答。
崔舒若能感觉到有目光正在打量自己。
“咦。”突然,皇后疑惑了一声,“瞧你倒是面善,来,抬起眼睛叫本宫仔细瞧瞧。”
崔舒若依言抬眼,这一抬不仅叫皇后面露怀念,也叫崔舒若看清了皇后的长相。
她五十多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可能算老妪,但就崔舒若来看,美人迟暮仍旧是美人,眉宇依旧英武,可惜脸色蜡黄,眼底青黑,显然是被病痛折磨的。
“你的眉眼,倒是像极了一位故人。”不知皇后是想到了谁,凌厉英气的眉宇顿生柔情,看崔舒若也亲近了不少,“你近前来。”
“是。”崔舒若依言往前几步,然后拘谨停下。
皇后却摇了摇头,“你停下做甚么,来,坐我身旁。”
崔舒若心里已经开始警惕了,但她克制住回头看窦夫人的念头,浅浅一笑,眉眼弯弯,真的走到了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看了眼桌上的点心,突然道:“快去叫膳房送一道水晶龙凤糕上来。”
她在看到崔舒若笑起来时的样子,眼底恍然,竟似想补偿什么一样,突然亲近起来,“你一会儿尝尝水晶龙凤糕的味道喜不喜欢。”
窦夫人在下首适时道:“怕是殿下和舒若有缘呢,这孩子就爱吃甜口。”
“爱吃甜口好,爱吃甜口好。”皇后连续重复了两遍,看崔舒若的眼神竟隐隐有愧疚。
底下的窦夫人到底不是在皇后身边的旧人,不怎么清楚皇后怎么突然对崔舒若这么好,但对崔舒若好总比无端厌恶要好,所以只能顺着话头说。
崔舒若倒是猜出了原因,皇后病痛缠身,这样的人恐怕夜里都无法安眠。不管她们年轻时心肠多么硬,到了年老多病的时候,都免不了想起过往诸事,尤其是愧对的人。她们会变作梦魇缠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不断在黑夜煎熬。
这种情况下,她们的脸隔的年月越久,反而越深刻。而有些人功成名就,志得意满,曾见过的面孔不断被淡化,偶尔见到和故人有两分相似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皇后是前者,而齐国公则是后者。
依照崔舒若的推断,这具身体的生母永嘉公主当初被崔家人在生产时动了手脚,活生生害死。难道皇帝会一点授意都没有吗?那皇后呢,她是不是也默许了?甚至是认可?
自己面对的兴许全是原主的仇人,而这些人权势滔天。想到这里,崔舒若非但没有怕,还出奇的兴奋起来,越是如此,她面上笑得越甜,倒叫皇后愈发亲近。
皇后急要,膳房很快就把点心送上来。
皇后指着这盘点心,看着笑靥如花的崔舒若,不知怎么就晃神了,脱口而出,“快些吃,这些年我每日都叫人在膳房备着这道点心。”
她的话,叫下首的几人都迷茫起来。
崔舒若心里觉得可笑,但也装着疑惑迷茫,好似听不懂的样子。
皇后自知失言,干脆指着点心叫崔舒若快些吃。她是皇后,没人敢对她的话盘根问底,所以崔舒若假作兴奋地点头,“嗯,多谢殿下恩赏。”
然后夹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还真是崔舒若喜欢的口味,这下到不需要她装了,吃的十分香甜,皇后的眼神也慈爱起来。
皇后亲自命人做点心也就罢了,还令人厚赏崔舒若,其中竟还有套九根钿钗的头面,按律怎么也得是公主才能戴的,崔舒若要是戴了就是逾越。
可皇后还是执意命人赏下,不少东西都是超了规制的。
不仅如此,皇后还握着崔舒若的手,“既是到了建康,便常常进宫瞧我。”
说罢,皇后想起了什么,“这样好了,我赐你自由出入宫中之权。”
皇后一再殊荣,可谓是不合礼数。但她缠绵病榻,近日来愈发病体沉疴,说句难听的,谁能清楚她还有多久可活,连圣人都因此一再优容,难不成窦夫人她们还能说什么不成?
崔舒若也不会说不好,她只会做犹豫惊慌的模样,惹得皇后更加怜惜。
系统在崔舒若脑海里吐槽。
【亲亲,您做戏也太像了。】
“呵呵。”崔舒若没空理系统,冷笑一声做算回答。
趁着皇后现下心情好,女官送上汤药,皇后先是厌恶的皱眉,崔舒若突然捧起案几上的蜜饯,贴心道:“良药苦口,您吃完药用一用蜜饯,能好受不少。”
平日想要劝皇后用药,得废好一番功夫,可今日崔舒若一劝,皇后顿时眉开眼笑,径直将一碗药喝了,心情还是见好。
要知道皇后病痛多年,已到了闻药味都能皱眉生气的地步。
而这时,崔舒若脑海里传来提示音。
【叮,功德值+200】
“???”崔舒若不敢置信,她问系统,“劝皇后喝一碗药就加200点功德值?”
系统觉得没有毛病。
【她是皇后嘛,而且后世有名,对这类影响力极大的历史人物,涉及到的功德值也非常高。】
“那我要是想不开用乌鸦嘴害死皇帝呢?”崔舒若追问。
【嗯……】
【以亲亲您现在攒功德值的速度,恐怕皇帝自己会先死。】
“好吧。”崔舒若不说话了。
而在这时,话题的主人公竟也下了朝赶来。
他一进来,就见皇后已将药都喝下,顿时大笑起来,“密云你今日喝药倒是快,可是心情愉悦的缘故?”
而跟在皇帝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看他身上的纹样,加上进未央宫熟门熟路的样子,恐怕就是广陵王。
果不其然,窦夫人她们都站起身,对皇帝行礼,崔舒若自然也跟着走下去行礼,“臣妇/臣女,见过圣人、大王!”
“好好好,起来吧。”皇帝看起来得有六十几了,虽然不似皇后缠绵病榻,瞧着也精神抖擞,可眼底也是青黑一片,单看面色,倒像是纵欲过度……
皇帝一来,皇后的面色就冷淡了不少,也说不上厌恶,就是没有寻常夫妻的亲密无间。
倒是对广陵王,皇后颇有慈母之意,冷硬的神情松动,关怀道:“听御医说,王妃要临盆了?”
广陵王长身玉立,虽是堪堪中年,但依旧面如冠玉,他身上有一股儒士的文雅味道。
他笑吟吟地拱手道:“正是呢,阿娘又要添一位孙儿了。”
“好极好极,难得你与王妃如此恩爱,柳氏家教严苛,女儿都颇有贤名,德行出众,当年为你聘了柳氏女,倒是没看错人。”
崔舒若在底下听着,心里生出不屑,上位者果然还是自私自利。一边能因为她和永嘉公主眉眼上微不足道的两分相似而厚赏关怀,一边还能对整个柳氏的女子夸赞有加。若真是疼爱永嘉公主,难道对替代了她做崔家主母的柳氏不会有所猜疑么?
说到底还是粉饰太平,恐怕并非疼爱永嘉公主,而是年老了怕死后被追责产生的愧疚恐惧。
崔舒若觉得可笑,一旁的皇帝也因为皇后的刻意不理睬生了些不自在。
他恰好瞧见崔舒若,也朗声问道:“你就是齐国公向朕请封的衡阳郡主?”
崔舒若走上前,低头行礼,态度恭谨,“回圣人,正是臣女。”
皇帝仿佛起了兴致,“哦,朕听闻你夜梦仙人,不但收你做弟子,还授予你祈雨之术。听说你们乘船南下的一路来,可都是靠你占卜,才叫船只逢凶化吉,顺顺利利的到建康。
既然有此等本事,不若替朕算一算,胡人能猖獗到几时,何时才能收复失地,迁都回洛阳?”
皇帝所问,一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去。
有同样好奇的,譬如广陵王,也有替崔舒若担忧的,譬如窦夫人赵平娘等。
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不好,只怕真会有性命之忧。
但崔舒若却并不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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