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淑女第17章    

方修齐的案子进行的很顺利，周可找的角度很好，以侵犯商业秘密罪作为切入。
至于对方公司，毕竟是在设计界这种“贩卖创意”的圈子里混的，不想背上抄袭的骂名，选择了跟他们私下和解，同意支付很大一笔钱。
如果说之前对拿下法务只有三成把握，那么现在的局面，周可的把握已经到了九成。
她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律师，价格公道，做事负责，只要方修齐脑子没进水，就一定会选她。
剩下的一成不确定则在于她自己。
假如方修齐以二人关系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来作为条件，那么周可只会跟他说不。
用暧昧把握客户是世界上最蠢的事情。
这种问题从来不是你行得正就能解决的。质疑和摩擦，以及彻底捅破窗户纸后的针锋相对，足以摧毁先前的所有努力。
周可是个冒险家，不是个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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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庆功宴，实际上是一场高级酒会。
地点在一家星级酒店，到场的基本都是跟方修齐一同去国外参展的人。
周可今天开庭，没时间回去换衣服，好在车上备了一条裙子。为表示郑重，她特地找了家熟悉的服装店，熨平了褶皱。
进了场地之后，周可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不是每个设计师的风格都走简约路线。
看着那些只在杂志出现的夸张版型和亮瞎眼的配饰，她脑子中只有匮乏的形容词——时尚啊，好时尚啊。
方修齐是这场酒会当之无愧的中心。此刻正被众人围着，淡然地 Social，留给周可的只有一道颀长的侧影。
周可没有凑上去，端了杯酒，在角落里回微信。
从恢复单身以来，她的消息列表就没消停过。
除了工作，她还要抽空保持跟几个优质男性的日常聊天，也是不轻松的。
怕被方修齐这个客户发现自己的另一部手机，她很快就跟他们止住了话头，拿出工作手机一边看合同，一边凭借稀薄的时尚细胞，意图认出几个大佬。
「师妹，王律这几天要去国外看小孩，他手上还有个收购案的收尾，你来帮一下。」
这种半路接手帮忙的案子，最烦了，什么都要重新开始，ᴶˢᴳ还不能拖慢整体进度，只能她压缩休息时间来查漏补缺，很不划算。
她立时敲起拒绝的话，但很快对方就又说：「事情结束你拿一个点。」
周可：「收到。谢谢师哥。」
有钱谁不赚啊。丢。
「OK，对接人已经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今晚先休息，具体事情明天再说。」
周可暗自腹诽，那你倒是明天再推我微信啊！
加都加了，怎么可能今晚先休息？
她深吸一口气。看在钱的份上，忍了。
周可通过仅有的好友申请，在输入框里，敲了洋洋洒洒一堆话，预备一次性说完需求文件。
谁料对方却先行一步，发来一个很没有礼貌的、孤零零的问号。
不知道为什么周可看出了挑衅。于是乎，她同样回了个“？”。
对方发来两个字：「你是？」
周可看着自己资料页上一目了然的昵称，对这人印象更差了点。
这种人到底怎么混进这种大型收购案里来的？
她点开对方的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
要命，真是非常讨厌这帮不发朋友圈的人，什么也判断不出来。
不过朋友圈背景倒很眼熟，牛皮纸上放着的一小幅印刷的画。周可觉得在哪里见过，思索两秒后发现那不是画是邮票。
或者说，这张背景图根本就是对着那封寄给她的挂号信拍的。
「裴纪航？」她犹豫着问。
「是我。你是？」
事到临头，他竟还在装蒜。
周可才不会放过让他尴尬的机会，连发两条消息：「周可。」
「不是说不要再联络了吗？」
直接了当，把这次“误会”摆上台面，也把不想跟他太多交集的态度展现得淋漓。
——起码裴纪航是这么理解的。
他心里憋屈，自己一再的制造羁绊，都被她拆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绝对看得出来，她也绝对是故意的。
裴纪航伤春感秋了一阵子，半天才回：「手滑。」
周可：「哦。」
鬼才信。
裴纪航反客为主：「那你为什么要同意？」
周可实话实说：「认错人了」
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出现又消失，裴纪航措辞了半天最后发来个死亡微笑以及一个“哦”。
周可忍不住笑出声，觉得他现在可能很想掐死自己。
「你把我当成谁了？」
周可嘴角弧度意味不明：「你猜。」
裴纪航：「不猜」
过了半天，见她迟迟未回，又忍不住说：「谁啊？」
仍未等到回信。
胡铮见裴纪航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冷笑的，着实被吓得够呛。
这人自从女朋友......啊不对，前女友走了之后，就一直是阴晴不定的状态。
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坚决执行了冷酷到底的策略。
胡铮虽心累但更好奇了。可这几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总是对着微信界面发呆，像在纠结什么，过半天又做罢。
裴纪航抬头，看胡铮：“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
胡铮一愣：“哈？”
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补上一句：“在不发信息的情况下。”
“你能看到朋友圈吗？”
“她朋友圈没锁，我没加的时候就翻遍了。”他敛眉。
基本上都是案子律所相关，不是感谢这个总的合作，就是感谢那个姐的信任。
最近的一条是今天，拍了一张酒杯，配文是“谢谢方老师的邀请，很好喝的酒，不知道有没有配方。”
裴纪航将图片放大又缩小，盯了半天，既没等到回信，也没看出名堂。
“你可以转账。”胡铮手把手地教他，“随便输个金额，如果她把你删了，就会出现你不是她的好友的提示。诶诶诶......不用输那么多，行吧，你富。”
转账页面弹出了确认。
“这就是没删。”胡铮说，“等等，这是谁啊？”
裴纪航快速地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扣，镇定道：“没谁。”
胡铮实际上已经看清了，他就知道，能让裴纪航这么不正常的只有周可。
初受情伤的男人嘛，都这样，嘴硬但放不下。
他拍了拍裴纪航的肩膀，一脸我明白的表情，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同情，长叹一口气，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习惯就好了。”
习惯什么啊。裴纪航蹙眉，抖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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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可不是故意不给裴纪航面子的，只是这种场合里客户总归是排第一的。
所以当余光看到方修齐身边的人群已经散开，他抬首搜索着，最后锁定在自己这里的时候，她便立刻收掉手机，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方修齐举起酒杯与她相碰。
她保持着社交礼仪和他寒暄：“方总这次展览顺利吧。”
“还不错。”
虽然赶工出来的东西质量上不比先前的认真打磨，但好在设计的独特性足够。
“哦，对了，我有几个朋友，都对这个案子非常好奇。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他们聊聊。”
周可闻言眉梢稍挑：“当然方便。”
方修齐略微侧身，让周可走在自己身旁，引着她往另一堆人群走去。
即便开了暖气，厅里也有些冷。周可穿了条藏蓝色吊带裙，脸上仍保持着微笑，身体却控制不住地以很小的幅度颤着。
很快地肩膀略沉，裸露的肩头被一件厚实的西装整个笼住，还带着男人的温度和香水味，一如即往沉稳干净的松木调。
她昂头，望见男人漆黑的眼眸。
他的手没有接触到她半点，唇角弧度弯了些许，稍纵即逝。
“谢谢。”她说。
“不客气。”方修齐顿了顿，“裙子很漂亮。”
周可笑着抖了抖肩，将西服袖子甩得来回荡，问：“现在还漂亮吗？”
他个子高，版型再正的衣服放在她身上都显得大。
他的视线转过来，在她面孔上停留：“当然，一直很漂亮。”
周可低头笑，注意到他衬衫的袖扣也是墨绿色。差点张口就套近乎，接着又意识到同他的雇佣关系，强忍住了。
她心里暗暗叹气。一个审美之中的理想型，按自己的调性，就算不搞到床上去也是要好好推拉一番过过干瘾的。可惜了，偏偏是客户。
在实打实的金钱收益和虚无的情绪价值间，她从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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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修齐的朋友们不会无故好奇，艺术界的致敬和抄袭往往界限模糊，他们做设计的更属于重灾区。不管是做被告还是原告，都需要一个好律师。
啃下了这块硬骨头的周可，拥有最好的宣传。
周可习惯了左右逢源的场面，加上方修齐的从旁帮衬，轻松就跟他们打成一片，顺利送出了一堆名片。
“除了官司，合同也可以找我。”她笑意盈盈，“我们律所除了我还有很多律师，处理法务方面很能让人省心。”
后半句也是说给方修齐听的。
他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酒会持续到了深夜，周可硬是等到人群散去，才找到方修齐，将西服还给他。
方修齐接过西服并不穿，搭在胳膊上，礼貌地说：“不客气，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周可指了指门外，“我的朋友来接我了。”
方修齐顺着她手指望去，见到一个抱着羽绒服的女人，他记性好，认出跟机场叫走周可的是同一个。
“你的室友？”他问。
“是的，我发小。”周可没有跟他透露自己独居的情况，解释了一句，同他道别。
“路上小心。”方修齐最后叮嘱道。
她点头，抬脚朝丁柔走去。
藏蓝色的真丝绸缎包裹着女人柔美的背，露出来的肌肤胜似白雪，裙摆随步伐起伏，如同湖面波光，一晃一晃的。
一直到那携手的两人的背影消失，方修齐才将视线落回到胳膊的西服上，心中意味难明。
他感情经历虽少，但对一些心照不宣的推拉技巧也很清楚，他相信，周可也一定知道。
比如这件西服，她本可以带回去，多给一个彼此见面的理由。但她没有，这就意味着，她并不在意。
他抖开西服，重新穿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细节。
不在意又怎样？
总会有办法让她也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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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路边，周可才发现来的不止丁柔。
蒋博徽坐在驾驶室里，很冷酷地对她们点了点头。
“我等会儿送她回去。”他说。
周可：“你如果不来，她可以不用回去。”
蒋博徽皱了皱眉，没说话，直接发动车子，一脚油门驶离。
周可小声问丁柔：“你到底喜欢这个死人脸什么？”
丁柔反驳她：“别乱说，谁喜欢他了。”
行了，继续嘴硬吧。不嘴硬这俩也不能耽搁这么多年。
周可不再说话了，开了点车窗，任凉风吹散身上的酒意，低头回复了几个工作微信，等待对方答复的间隙，又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她手指划得很快。本来工作微信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这个总的公司团建，那个总上市敲钟。她点个赞，评论几个表情符或者“恭喜 X 总”，刷刷存在感就算结束。
今晚也是一ᴶˢᴳ样。
但很快，她发觉不对，停住手，一个劲儿地往回划。
“怎么了？”丁柔见她忽然坐起来，一脸严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问。
周可不语，终于停下动作，挪开手指，看着照片，半晌，轻轻笑了起来。
丁柔好奇地凑过去。
只见屏幕上是一张男人半裸的照片，宽肩窄腰，腹肌明显，往下延伸处，还印着已经愈合结痂的划痕，像是指甲。
周可朋友圈什么时候都有擦边男了？
她这样想着，看向那人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