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含光邹晦第42章    

　　当日沈嫣过来给魏含光磕头奉茶，晚眉和晚月两个一左一右站着，冷眼盯着她，像要吃人。
　　冬暖阁那位就够让人头疼了，这又来一个。
　　沈嫣被她们瞪得有些怵，讪讪地将茶盏递给魏含光。
　　“三奶奶请用茶。”
　　魏含光接过喝了两口，笑道：“进了门便是一家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或是不懂的，尽可来找我。”
　　这会儿李薇也在，静静地坐在旁边，望着沈嫣愣神。
　　“谢三奶奶，妾身知道了。”沈嫣笑回，随即起身又福了福，方步履平缓地退了出去。
　　待她走远，晚月哼道：“妾一个接一个地往屋里抬，男人可真会享齐人之福。”
　　晚眉瞪了她一下，拽她到后廊下教训。
　　“二小姐还在呢，你的嘴怎么还是没个把门的？”
　　“别说是二小姐在了，就是老太太太太在，我也这么说。”晚月为自家小姐不值，恨得昨晚一宿没睡。
　　“有一妻一妾了还不够，还往屋里添人！”
　　西屋内，魏含光从床头的木箱里捧了几只精美的锦匣出来，递到李薇面前。
　　“下个月你就要嫁去忠远侯府了，这是我备的新婚贺礼，今儿提前给你吧。”
　　李薇看了看，是两套头面，一柄玉如意，两颗明珠两只玉镯，还有一块喜镜一枚喜梳。
　　光是两套头面就价值千金。
　　“三嫂，这太贵重了。”
　　她要辞，被魏含光拦住手。
　　“收着，否则你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李薇闻言，把眼眶一红，“三嫂，谢谢你。三嫂……”
　　魏含光见她咬着唇欲言又止，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李薇吞吞吐吐半晌，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起身匆匆走了。
　　“这丫头今日怎么怪怪的？”魏含光只得叫了两个媳妇来，命她们把这些东西送过西府去。
　　李长安从腾渊阁回来，到西屋来找魏含光。
　　搁下书袋，一脸困惑地问：“娘，方才我看见二姑姑好像哭了，难道你们吵架了不成？”
　　“何曾吵架？本来还好好的，方才突然就跑了。”魏含光自己这里还一团乱麻，实在没心思去深究李薇的异常。
　　“那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李长安坐下来，倒了杯茶喝。
　　一转头，见母亲从木箱里捧出一只半旧的桃木小箱子，用手帕擦了擦。
　　这只箱子正面刻了梅花，在北关的时候他就见过。
　　“娘，那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
　　“一些旧物。”魏含光取来钥匙，将其打开。
　　李长安好奇地凑过去瞧，里面东西不多，仅一只玉镯，两朵珠花，一支玉簪，都是旧了的。
　　另还有一块碎成了两片的玉佩，红绳结成的穗子已然发黄，旁边则是一沓书信。
　　这些李长安都不感兴趣，他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那把精巧的短刀上。
　　“好漂亮的刀。”他摸了摸镶嵌于柄上的那两颗红宝石，两眼发亮。
　　刀身仍然锃亮如新，魏含光拔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这些东西，都是她与李敬定情之后，他送给她的。
　　信是他们往来两年期间，李敬写给她的，一封不少，她都珍藏着。
　　在北关那五年里，她常常翻出来看，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她咬牙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撑，是他们感情的见证。
　　可是现如今，都成了笑话。

　　夜凉如水，魏含光坐在屋里，迟迟没有睡意。
　　从小箱子里翻出那沓书信和玉佩珠花等物，唤晚月捧了只铜盆来，将其付之一炬。
　　“小姐，你这是……”
　　晚月知道，小姐向来最宝贝这箱子里的东西，遥想当年前往北关的途中，一只玉梳掉进河里，她还跳下去捡。
　　只是当时河水湍急，玉梳终究没找回来。
　　魏含光望着烧旺的火，缓缓说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跟他走到今日，这些物件再无保留的必要了。”
　　“那小姐，往后有什么打算？”晚眉不愿自家小姐囿于李府后宅，就这么蹉跎了年岁，可又想不到，她能有什么出路。
　　“走一步看一步吧。”魏含光长长地叹了一声，眨眼时方惊觉，眼眶早已湿了。
　　晚月指着箱底的那把短刀问：“我把它扔了吧？”
　　短刀这玩意儿可是烧不坏的。
　　魏含光思忖须臾道：“不必，我自有处置。”
　　翌日早上，沈嫣先去给李母和沈夫人敬了茶，再又来到笼烟斋，向魏含光问安。
　　“三爷现在何处？”魏含光问道。
　　沈嫣面颊绯红，低眉垂眼道：“三爷今日休沐，应该不会外出，妾身来时，去冬暖阁看望周姐姐了。”
　　“你回去吧。”
　　魏含光态度始终和善，沈嫣听好几个丫头说三奶奶严厉，还以为她是很难相与的人呢，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妾身告退。”
　　待她走了，魏含光拿上短刀，出笼烟斋，径往冬暖阁去。
　　方至冬暖阁门口，李敬自里头出来，碰个正着。
　　李敬颇为意外：“来找絮絮？”
　　“不是，找你。”魏含光难得在他面前展露些笑颜，“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两人便来到附近的一座水榭里，面对面坐下。
　　魏含光取出拢在宽袖内的短刀，搁在大理石打造的桌面上。
　　李敬脸上掠过一抹诧异。
　　这是当年成婚前夕，他送给她的。
　　“你还留着它？”
　　“一直留着，”魏含光的口吻是温柔的，“在北关的五年，每回外出，都带着它防身。”
　　停顿片刻，又道：“现在我用不着了，把它还给你。”
　　李敬听得这话，心猛地往下一沉，却是不肯接。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收回与不收回在你，我决定不要的东西，绝不会再碰，刀是这样，人也是这样。”魏含光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李敬闻她话里有话，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魏含光漠然道：“我要与你和离。”
　　“怎么又提这事？”李敬嚯地站起身，心潮翻涌间，一股怒火升腾而起，“是因为我纳妾？可这是你同意的。”
　　“沈嫣我是同意了，周絮絮我可没同意。”魏含光虽是在呛他，语调却很平缓。
　　李敬一噎，俊脸绷得紧紧的，自知理亏，却又强打起底气说：“那时充军蜀南，谁也不会想到后来能返京，我只是找了个人过日子而已。”
　　魏含光抬眼看他，嘴角挂着讥诮。